作者:李龍吟
多年前,我站在黃河壺口瀑布前,想起的詞是“波瀾壯闊”。那滾滾飛瀉的黃河水,掀起巨大的狂濤,發出震耳欲聾的聲響!看了由唐棟編劇、杜鳴與陳丹作曲、黃定山導演的歌劇《天下黃河》,舞臺上的黃河畫面又讓我想到了“美”——“壯美”之“美”、“優美”之“美”、“秀美”之“美”。
《天下黃河》講述的是作曲家冼星海的故事。冼星海是中華民族永遠的驕傲,他寫的《黃河大合唱》將會永世長存。描寫冼星海的文藝作品非常多。這一次,軍委政治部歌劇團創作演出的《天下黃河》突出了冼星海這個留學西洋的音樂天才,來到延安、來到黃河,從生活中吸取營養,從悲壯中迸發美感,“觀壯而出美”,令人信服,發人深醒。
藝術家是創造美的使者。什么是美?這是《天下黃河》一開幕就向觀眾提出來的問題。西服革履的冼星海和妻子錢韻玲,來到黃河邊,他們先為黃河的壯觀而傾倒,繼而被老船工李老漢的信天游所吸引。一個杰出的藝術家是能夠發現生活中的真美的。冼星海和錢韻玲脫下筆挺的西裝,穿上八路軍的大棉褲,當有人以為他是“伙夫”時,冼星海高興地說:“我成功了!”我想這是真實的。我親自聽歌劇《劉胡蘭》的作曲者陳紫老師(也是冼星海的學生)說過:“當時我們在延安學陜北的信天游,那一定是要把嗓子喊破了才算像,才算滿意。你先別管他發聲科學不科學,先像。然后再研究科學。”這就是那一代藝術家,他們先看到產生于人民的民間藝術的美,然后再進行科學藝術化的創作。
在《天下黃河》中,有冼星海因寫不出《黃河大合唱》而苦悶發火的場面,這時,船工李老漢說:“你不是要寫黃河嗎?那你得上黃河上去看看,去坐坐黃河上的船,那才能寫出黃河。”冼星海如夢初醒,他奔向黃河,上了李老漢的船,在船工號子“劃喲——劃喲——”的吶喊聲中,《黃河大合唱》第一曲《黃河船夫曲》誕生了。人們普遍認為,《黃河船夫曲》為整個《黃河大合唱》開了個好頭兒,一下子就把聽者帶進了黃河的情境:“朋友,你到過黃河嗎?你渡過黃河嗎?你還記得河上的船夫,拼著性命和驚濤駭浪搏戰的情景嗎?如果你已經忘記的話,那么,你聽吧——”接著是如驚濤駭浪般的男聲合唱“咳喲!劃喲,劃喲,沖上前!劃喲,沖上前!咳喲!咳喲!烏云哪,遮滿天!波濤哪,高如山!冷風哪,撲上臉!浪花哪,打進船!劃喲,咳喲!”如果冼星海沒有到過黃河,如果冼星海沒有渡過黃河,他不可能寫出這樣的樂曲。這就是由壯及美。看了《天下黃河》,我更信服“生活是創作的源泉”是永不會過時的真理。
什么是壯?什么是美?《天下黃河》通過冼星海和老同學穆揚的沖突,向觀眾明確表明了創作者的態度。穆揚是冼星海音樂學院的老同學,他先于冼星海到達延安,是他把冼星海接到魯藝的。他的理想是:延安能搞真正的藝術。但他對土里土氣的東西不感興趣,他不是想向民眾學習,而是想改造民眾。他不許他認為有才華的小姑娘唱《酸棗刺》那樣土里土氣的歌,不許唱《黃河怨》那樣不土不洋的歌。他要把他認為有才華的小姑娘帶到大城市,成為大明星。而冼星海則告訴他,《酸棗刺》很美,《黃河怨》很美,延安很美,黃河很美。穆揚要離開延安,冼星海則要到前線去,因為他的《黃河大合唱》沒有寫完,他還沒有找到“怒吼吧,黃河”的旋律,當冼星海上了戰場,在槍林彈雨中,眼看著他熟悉的王連長和蘭英子倒在敵人的炮火中時,“怒吼吧,黃河”的旋律噴涌而出,冼星海上了陣地,他舉起了紅旗,戰士和群眾圍在他身邊,“向著全中國被壓迫的人民,向著全世界被壓迫的人民,發出戰斗的警號”——一場悲壯的戰斗場面,在一曲壯美的歌聲中,如絢麗的巨幅油畫,深深地刻在了我的腦海里。
《黃河大合唱》誕生七十多年了,至今仍是難以逾越的豐碑。《天下黃河》的音樂非常優美,希望能留下一些唱段。《天下黃河》的壯美,還要得益于舞臺美術設計和制作。這部歌劇用了大量的多媒體手段,而且恰到好處。尤其是在最后一場的戰爭場面,沿幕炮火連天的紅色,和天幕上波濤洶涌的黃河的黃色,形成了中國國旗的紅黃相間,氣勢非凡而絢麗多彩,難怪觀眾要為這壯美的畫面鼓掌。
一部好的歌劇,最重要的是導演。黃定山是中國歌劇導演中的佼佼者。在這部戲中,他把黃河的雄渾、抗戰的激憤、八路軍的勇敢、群眾的純樸、知識分子的天真,都攏在一個“美”字中。藝術家拿什么展示給觀眾,就是“美”。人物美、音樂美、畫面美,綜合在一起就是中華民族的精神美。這是大美之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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