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愛你，塞北的雪，飄飄灑灑漫天遍野。你的舞姿是那樣的輕盈，你的心地是那樣的純潔，你是春雨的親姐妹喲，你是春天派出的使節……?！边@首由王德作詞、劉錫津作曲的優美抒情歌曲《我愛你，塞北的雪》，旋律舒展流暢、感情細膩，具有新穎的民歌氣息及清新的民族風味，叩擊著千萬聽眾的情感之窗；歌詞柔軟沁心、詩意纏綿，采用擬人化的手法描繪出冬雪的美麗與純潔，將一幅輕盈雪花漫天飄灑的北國風光之壯觀畫面，優美而清晰地展現在聽眾的面前，令人心曠神怡。在初秋的一個下午，筆者與著名詞作家王德老師在上海浦東的一家咖啡館里，聊起了這首歌，也聊起了他的創作人生。
雪入心歌動容
說起《我愛你，塞北的雪》，王德的話題自然而然地就說到了雪。自1954年9月隨部隊由山東進入黑龍江省的密山縣，迎接他的就是一場飛飛揚揚的大雪。從那一天起，他的人生就與那晶瑩剔透的白雪和雪下那黑油油的土地，結下了難舍難分的深厚情緣。
生活在北大荒，一年之中約有半年時間與冰雪打交道，雪中的群山、雪中的田野、雪中的山村、雪中的農民……，在王德的心坎上刻下了深深的烙印。他記得有一次文工隊下鄉去虎林縣，厚厚的白雪將大地覆蓋得嚴嚴實實，根本看不清前方的道路，車子一下子翻入了溝下，幸虧遇上了一群在不遠處雪地里勞動的犯人，才幫忙將車子抬上車道。那時候，文工隊每年都要下鄉體驗生活，與農民同吃、同住、同勞動。1964年，王德作為社教隊員去拜泉縣深入生活，在那里生活了半年時間，與農民們一起耕作。當時的農民們生活很艱苦，他入住的那家農民，冬天燒炕的柴火用完了，因沒有錢去買，只能冒著風雪在雪地里深刨細找。雖然生活很困難，但到了交公糧的時候，卻毫不猶豫地按數上交，一粒糧食也不會虧欠國家，農民們像白雪一樣純潔樸實的愛國之心，深深地銘記在王德的心中。
1981年初的一個夜晚，室外仍然是一片皚皚白雪，王德陪伴著病中的兒子躺在床上，下半夜醒來時，心中一直想寫一首贊美白雪之歌的靈感突然涌現出來，為了不影響孩子的睡眠，他不敢開燈，拿起一直置放在床邊的紙和筆，仰臥在床上，憑借著感覺摸黑在紙上寫了起來。二十多年來與冬雪的交往，在心中凝聚的真情實感直瀉稿紙，兩段歌詞一氣呵成，天亮后只改動了兩個字，歌詞就定稿了。當他拿著這首《我愛你，塞北的雪》歌詞興沖沖地找到了作曲家劉錫津，劉錫津看了后也非常激動，覺得這首歌詞既準確、優美地描繪了冬雪的純潔意境，也借用了雪的形象，歌頌了千千萬萬個平凡勞動者黙黙無聞的奉獻精神和雪一樣純潔的高尚品質，其語言樸實無華，讓人聯想到家鄉的可愛。冬天的琴房雖然很冷，但劉錫津只用了約一個小時的時間就把曲子寫完了。
這首歌當年就在哈爾濱的馬迪爾劇場亮相，由被稱為“北方夜鶯”的中國著名盲人歌唱家周琪華首唱。而國內大多數聽眾知道這首歌是在1983年，當時中央電視臺錄制了這首歌的音樂電視，由著名歌唱家彭麗媛演唱。同年在沈陽舉行的“全國輕音樂作品調演”時，又由李廣仙演唱。1984年這首歌首次走出境外，在加拿大舞臺上唱響。后來，著名歌唱家殷秀梅用美聲唱法演唱了這首歌，作為家鄉人，她特別喜歡這首贊美家鄉的歌，在全國各地演出時總會激情唱響。青年演員郭蓉，就是唱著《我愛你，塞北的雪》被王昆相中而進入東方歌舞團的。后來著名歌唱家劉秉義、蔣大為、曹芙嘉、譚晶、降央卓瑪等都深情地演唱過這首歌，更有人把這首歌曲改編成搖滾樂。國內歌詞大師喬羽老先生也很贊賞這首歌，曾寫了一幅“雪在塞北方為雪”的條幅，托人送給王德。經哈爾濱市政府決定，將《我愛你，塞北的雪》定為“哈爾濱冰雪節節歌”。此歌在1984年團中央、解放軍總政治部等單位發起的“全國當代青年喜愛的歌”投票評選中榮獲一等獎；同年又獲得中國音樂家協會頒發的“晨鐘獎”；1989年在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40周年之際，被評為“喚起美好回憶的那些歌”優秀作品獎80首之一；1993年在中央人民廣播電臺與香港商業電臺聯合舉辦的“叱咤環球華語歌曲排行榜”中，被評為民族唱法第一名；在建國70周年時又入選中宣部公布的全國100首優秀歌曲行列。全國各省、直轄市除西藏外，都出版發行過這首歌。還在美國、英國、德國、比利時、日本、韓國以及多個東南亞國家和我國的港澳臺地區出版、傳播，并被翻譯成泰國語、俄語等演唱。
不為人知的是，為了配合冰雪節活動，王德還創作了一首優美的歌曲《北國的冰》，作為《我愛你，塞北的雪》的姐妹歌：“曾以為你就是嚴寒的象征，曾以為你總是冷酷無情，走進你的世界才知道你也有如花的生命，貼近你的心窩才知道你也有似水的柔情……，北國的冰，晶瑩的冰，北國的冰，多姿的冰?！庇芍髑覘钊笋醋髑?，張咪演唱。因為這是一首領、合混唱歌曲，雖然同樣唱響在冰雪節上，但受到歌唱形式的制約而未能流傳開來。
感之真愛之深
對于王德來說，上世紀八十年代，是他歌詞創作的高峰期，他的一些代表作，基本上都是在那個年代問世的，除了歌曲《我愛你，塞北的雪》風靡全國外，他的另一首歌曲《北大荒人的歌》，也是廣受贊譽的。
北大荒原指中國黑龍江省北部在三江平原、黑龍江沿河平原及嫩江流域廣大荒蕪地區。五十年代開始進行大規模開墾，這片“捏把黑土冒油花，插雙筷子也發芽”的土地，經過60多年北大荒幾代人的共同努力，如今已變成了“北大倉”，千里沃野上，北大荒人耕種的稻米、大豆、玉米成方成片，一望無邊?，F建有12個市74個縣，總面積達5.76萬平方公里，北大荒成了黑龍江墾區的代名詞。而今國家已經決定停止開發三江平原的荒地，并建立了自然保護區。
王德就是開墾北大荒的第一代人，他深情地回憶道：“1954年，我們文工隊隨農建二師從山東開赴黑龍江密山，經常深入到北大荒的各基層去演出，耳聞目睹那些開墾者們過沼澤、走荒甸、風餐露宿的墾荒生活場景，深深地銘記在內心深處。”1987年，北大荒農場處于一個痛苦又復雜的轉型期，回憶起當初的那份付出，王德總覺得應該為幾代北大荒的建設者們說說心里話，《北大荒人的歌》就是在這種背景下寫出來的：“第一眼看到你，愛的熱流就涌出心底，站在莽原上我呼喊：北大荒啊我愛你！愛你那廣袤的沃野，愛你那豪放的風姿。幾十年風風雨雨，我們同甘共苦在一起，一起分享春光的愛撫，一起經受風雪的洗禮。你為我的命運焦慮，我為你的收獲歡喜。啊，北大荒，北大荒，我把一切都獻給了你。你的果實里有我的生命，你的江河里有我的血液。即使明朝我逝去，也要長眠在你的懷抱里?！闭赘柙~充滿著對北大荒的深深眷戀。
1988年，中央電視臺舉辦“第三屆‘五洲杯’CCTV全國青年歌手電視大獎賽”，黑龍江省有3名選手要參加比賽，這屆“青歌賽”有個新規定，選手的參賽曲目中必須有一首原創歌曲，而且還要評獎。作曲家劉錫津打電話又找上了“老搭檔”，王德就把這首《北大荒人的歌》給了劉錫津。當時的劉錫津是黑龍江省歌舞劇院的副院長，也經常下基層采風，對北大荒也很熟悉，看了歌詞后，覺得作品極為親切地表達出北大荒人的真實心境，其言語純樸卻意境優美，沒有嬌柔做作的抒情與說教，能使人回想起那個激情燃燒的歲月，為此也產生了強烈的共鳴。歌言志，曲融情，一種震撼人心的音符隨真情而自然飛瀉。哈爾濱鐵路局職工李鳳媛在第三屆“青歌賽”上，就以這首《北大荒人的歌》，一舉奪得了民族唱法業余組金獎和原創歌曲金獎。
這首感情深沉、委婉舒展、蕩氣回腸的《北大荒人的歌》，撥動了幾代北大荒人的心弦，它已成為黑龍江墾區一張靚麗的音樂名片，在墾區搞文藝演出、知青聯誼會等活動時，這是一首必唱的“墾區之歌”。北大荒人由衷地喜愛這首歌，把這首歌作為他們共同的精神財富，將自己的心聲永遠留在這片廣袤無垠的黑土地上。后來，由歌唱家彭麗媛、殷秀梅等激情演唱后，更讓《北大荒人的歌》廣為流傳。1993年，《北大荒人的歌》被黑龍江農墾總局定為“墾歌”，并授予王德和劉錫津為“光榮的北大荒人”榮譽稱號。1996年在廣東省順德舉行的“全國合唱比賽”中獲得創作一等獎，1997年獲中央人民廣播電臺“廣播新歌銀獎”，黑龍江省“五個一”工程獎等。在一次音樂作品座談會上，一位音樂家對這首歌的評價是“它唱出了歷史的悲壯”，中國音樂家協會主辦的《詞刊》還專門發表了一篇文章加以贊揚。在新時期的征途上，王德同樣為《北大荒人的歌》續寫了一首姐妹歌《追夢的北大荒人》。
王德的一生都是在這片黑土地上度過的，他對北大荒的鄉戀是刻骨銘心的。所以，他的眾多作品都是取材于這片黑土地，他的創作視角、作品主題一直都圍繞著這片黑土地。在1992年他出版的歌詞集《我愛塞北的雪》中，為黑土地放歌的作品占據了一大半，《難忘的北大荒》《沉默的黑土地》《我們是冰雪中的一團火》《我腳下這片熱土》等，都真誠地表達出他對這片黑土地的真心摯愛，正如他在《北國兒女》歌詞中掏心窩的傾訴：“冰雪鑄造了你堅貞的性格，黑土賦予我純樸的本色。你的心你的意屬于北國，我的情我的愛屬于北國。”
一生情一生戀
今年已83歲高齡的王德是一位離休干部，離休前曾任黑龍江省音樂文學學會副會長、哈爾濱文聯副主席、黨組成員，一級編劇、哈爾濱音樂家協會主席、哈爾濱音樂文學學會會長。
他1937年12月生于河北省樂亭縣，后隨父母遷往濟南，1949年7月，當年只有12歲小學剛畢業的他，因為曾在學校經常參加文藝活動，唱歌、說快板等都能來幾下，也曾參加學校排演的《黃河大合唱》中擔任過領誦，所以在學校的推薦下進入了山東省團委組建的“少先文工團”，因為這是一個實行國家供給制性質的團體，加入“少先文工團”也就算參加革命工作了。雖然當時的他還不很明白文工團到底是干什么的，但因家境貧窮，“少先文工團”能管住管吃管穿實在是太好了。在“少先文工團”里，他積極參加排演各種文藝節目，如小話劇等，還作為腰鼓隊的領舞者，曾參加濟南青年訪問團去青島演出并立了功。
1950年6月，“少先文工團”解散，王德被吸收進濟南警備政治部文工團，成為了一名解放軍隊伍中的文藝戰士，當時才13歲他，在演出中也只能跑跑“龍套”。幾個月后朝鮮戰爭爆發，他所在的部隊改為步兵師，文工團改為文工隊。1954年，部隊又改為農建二師進駐了北大荒，文工隊跟隨師部入駐黑龍江省密山縣。1956年11月，農建二師又撤銷了，部隊變為農場，王德由此又從部隊轉入地方，經過考試進入哈爾濱話劇團歌舞隊（幾經更名后改為黑龍江省歌舞團），成為一名舞蹈演員，同時跟著一名俄國老師阿恰依學習聲樂，1957年又成為一名歌唱演員。在此期間王德開始學寫歌詞并參加一些創作活動，其發表的第一首歌詞是在1957年，內容是聲援埃及革命的。文革前他被調入了歌舞團創作組，正式從事音樂創作，他曾多次深入大慶油田體驗生活，與同事們共同創作了一部《大慶組歌》，到北京參加過演出，中國唱片公司為此出版了唱片。他創作的《千萬個鐵人奮勇向前》、《心中的歌兒飛向黨》還被收進了《戰地新歌》。
文革中，因受父親問題的影響，王德被剝奪了演出、創作的權利，被“趕”進了“干?！眲趧樱恢钡?975年父親的問題得到澄清，并批準了他拖延近10年的入黨申請，調回到歌舞團合唱隊任隊長。在合唱隊一直干到1986年，又調入哈爾濱音樂家協會擔任負責人，一年后正式任命為哈爾濱市文聯副秘書長兼哈爾濱音樂家協會主席，1995年，被選舉為哈爾濱市文聯副主席、黨組成員，直至離休。
從數量上來說，王德所創作的歌詞只有千首左右，與那些洋洋數千首的詞作家相比，可謂小巫見大巫了。他對筆者說：“我小學畢業就參加工作了，沒有很正規地讀過書，后來參加自學考試‘黨政專業’拿了個大學文憑，與那些從高等學府中出來的才子們是難以相比的。但我的創作卻是實打實的，我厭惡歌詞創作中的虛情假意、矯揉造作、無病呻吟。因此我不愿奉命作文，也因此寧可不搞專業創作，以免為完成任務而迫使自己或被別人迫使去‘創作’。實踐證明‘有感而發’的詞作，才是真情的流露，才能打動作曲家、打動聽眾，才有頑強的生命力?！段覑勰?，塞北的雪》、《北大荒人的歌》等，所以被廣大群眾接受和喜愛，就緣于此?！?/div>
與眾多詞作家不同的是，王德還有一個令人費解的“怪癖”，他不愿意收藏已被別人出版了的自己的作品以及一些獲獎的獎狀、獎品等，他只是看過聽過就算了，沒有將其收集和珍藏的習慣。他對筆者坦率地說：“群眾喜歡歌唱、傾聽自己創作的歌曲，就是最好的收藏。自己收藏得再珍貴，子孫后代也是一扔了之?！彼?，當黑龍江省作家協會在籌備“文學館”時向王德征集獲獎作品的書籍、唱片、碟片和獎狀、獎品時，他提供不出相關的物品，只是給了他們一冊《我愛塞北的雪》歌詞集了事。因此，至今眾多的人只知曉《我愛你，塞北的雪》這首歌，而不知曉這首歌的詞作者“王德”其人。
在與王德握手告別時，看著他遠去的背影，筆者在想：他就像那飄飄灑灑的白雪，把自己的青春、智慧和榮譽都無聲地奉獻給了那廣袤無垠的黑土地，而深深留著的就是那份對北大荒的親親鄉戀。
責任編輯：沈彤 楊博
新聞熱線：021-61318509
注：本網發表的所有內容，均為原作者的觀點。凡本網轉載的文章、圖片、音頻、視頻等文件資料，版權歸版權所有人所有。
掃一掃上 海文藝網
掃一掃 上海文藝網微信
上海文藝網客戶端
上海文藝網手機
文藝電臺客戶端下載
